“維穩(wěn)”需要公權的退讓
“什邡”這個地名上次進入公眾視野，是因為它在四年前的汶川地震中受災嚴重，最近，它因“群體性事件”再次引起國人關注。7月2日，由于擔心宏達公司鉬銅項目造成環(huán)境污染，當?shù)孛癖姷绞糙形姓奂�，并逐步演變�(yōu)橐粓鼍癖┝_突。
據(jù)官方消息，在宏達鉬銅項目群體性事件中，少數(shù)群眾行為過激，推倒市委大門、砸毀櫥窗，向公務人員投擲磚頭石塊。為平息事態(tài)，當?shù)毓矙C關對27名涉嫌違法人員予以強制帶離，并及時治療了在沖突中受傷的群眾。同時，官方決定停止鉬銅項目建設，并對什邡市時任市委書記工作職責做出調整。
非官方渠道的消息一度活躍，互聯(lián)網站和微博上都能看到各種對什邡事件的評論和記錄：鮮血淋漓的無辜傷者、臥地不動的少年、數(shù)千人與警察的對峙、催淚瓦斯和震爆彈的硝煙；特別引人思考的是在這次群體性事件中，90后學生走在前面。不過，自7月6日開始，這些內容都在互聯(lián)網上銷聲匿跡。
隨著事件的平息，什邡這個地名又會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。正如近年來的湖北石首、貴州甕安、廣東烏坎，群體性事件來時洶涌去時無痕，仿佛只是場夏天的暴雨，雨后風清云淡。百姓的訴求在事件中得到解決，主政官員因惹來麻煩而撤職轉崗，只是官方的反思一如既往——穩(wěn)定壓倒一切。
官方的表態(tài)，流露出對項目被迫叫停的惋惜，他們認為項目通過環(huán)評會給當?shù)亟洕鷰砭薮筘暙I，老百姓的反對純屬無知和短視。但是，重污染之下的中國哪個項目未過環(huán)評？經濟增長下為何還有巨大的貧富差距？政府看似為了“當?shù)乩妗�，但利益往往并未被當�(shù)孛癖姺窒�，而留下的惡果卻要民眾和他們的子子孫孫來承擔。
什邡事件中的官民矛盾，本質上是公權和私權的矛盾。公權追求政績、稅收和GDP，私權維護生存權，兩種訴求沖撞時公權漠視私權。相信鉬銅項目的反對之聲絕不是7月2日當天才有，但事態(tài)發(fā)展至此，背后既有公權的霸道，也有私權的堅韌。
宏達鉬銅項目最終被叫停，是私權的勝利。主政官員的結局現(xiàn)在還不得而知，但相信會讓其他地方大員們引以為戒，從這個角度看，什邡事件對緩解官民矛盾不失為一件好事。正因為民眾“上街施壓”變得有效、甚至會影響官員的仕途，官員對“民意”才會有所忌憚。
在此次“維穩(wěn)”的考驗中，事態(tài)沒有進一步惡化，沒有更多的流血和傷亡，實乃萬幸。相信這樣的結果，會讓什邡的社會矛盾得以舒緩，公權與私權間的沖突得以和解，雖然這種和解是“公權讓步”，但“公權”本來就是“私權”授予，讓步是其本分。
我們總強調“維穩(wěn)”，的確，無論是執(zhí)政黨還是老百姓，大家都希望穩(wěn)定。比起社會巨變，妥協(xié)和改良更容易被接受，誰不希望安居樂業(yè)？誰又不希望“永保江山”？可是，穩(wěn)定源自平衡，要保持社會穩(wěn)定，就一定要平衡不同的利益訴求。
公權管理社會事務、掌握國家機器，而且擅于自我繁殖和強化，相對私權而言，其強力有余、制約不足。而私權是個體、是平頭百姓，是公權前面的“弱勢群體”。強弱之間要“平衡”，一定是強者包容、退讓。而多數(shù)群體性事件的釀成，都因手握公權的當政者，不但不退讓，還要和群眾“較勁”，用更強大的公權遏制私權，如此維穩(wěn)，能穩(wěn)才怪。
中國的官員選拔機制更多是“唯上”，這導致“上級即權威”。什邡市委書記作為當?shù)刈畲蟮摹吧霞墶�，代表著“光榮偉大正確”，何曾在下級面前聽過“不”字？此次投資上百億的“重大決策”遭到民眾(特別是90后學生)抗議，不壓下去，“權威”何在，“正確”何在？
集權產生的問題，需要現(xiàn)代民主制度來化解，而民主的根子就是“自由表達”，不僅是新聞自由、言論自由，更是人們對私權的利益訴求能得到認同。中國的經濟發(fā)展、社會開放使“私權意識”得以成長，而且，在烏坎、什邡的群體性事件中公權對私權做出讓步，事實上也起到了制約權力、緩解矛盾的效果。
封建社會“朕即天下”，皇權既是公權也是私權；而西方現(xiàn)代社會中，公權和私權一分為二，公權既被“三權分立”制衡，又被“一人一票”的選舉制約，這種制衡和制約形成的平衡，是社會穩(wěn)定的保障。
當前社會有其復雜性，私權成長是改革開放鼓勵和追求的，但越來越獨立的私權意識，勢必對公權的權威形成挑戰(zhàn)。烏坎、什邡的群體性沖突既是偶然也是必然，當政者應該在沖突中思考和成長，理性、寬容地對待這種沖突，在沖突中學會退讓。要知道，保持平衡、穩(wěn)定最好的辦法，是讓矛盾在釋放中緩解，而不是一味封殺打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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